不管在哪个魔法世界,总会有那么一位几乎是最强大的魔法师,住在远离城镇的森林里,守着自己的法师塔,以传说的姿态存在着。
法米沙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,虽然魔法师内部总因为各种派别斗争问题,总是来找她站队,在塔前一站就是一天,但是她向来懒得管这些琐事,总是窝在自己的法师塔里,顶着她巨大的巫师帽,趴在垫子上看看闲书,用自己养的阿拉斯加犬暖脚,或者是在那一口很符合魔女刻板印象的坩埚面前,往里面扔一些像是蜥蜴尾巴的材料……最开心的还是偶尔诅咒一下魔法协会的那个秃头主席,虽然只是无伤大雅的诅咒,但是看讨厌的人倒大霉真的是一项最让人快乐的活动了。
阿芮斯从小生活在一个混乱的贫民区里,在这种地方长大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小偷小摸的贼,不存在什么职业选择,也压根不知道还有什么职业选择。而在这种小贼遍地跑的地方,阿芮斯能生存下去总归是有点自己的本事的:她总能把别人偷不到的东西搞到手。
有一个在阿芮斯在心里埋了很多年的秘密。
从前的时候她就总爱去一些看上去阴气沉沉的地方冒险寻宝,按理来说这种地方都是雷声大雨点小,但居然还真的被她从不知道哪儿来的宝箱里捡来了一本书。
这本书就像捡到它的地方一样,散发着一股不详的气息,但小孩儿那时候只是单纯的小屁孩儿,哪懂这些,一点也没犹豫就翻看仔细看了起来。
后来的阿芮斯隐隐约约想起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,那说不定是一本类似黑魔法书的东西,一切都和现今大多魔法师学习的东西是反过来的,别人学元素的合成,书上就写元素的拆解;别人学物体的形成,书上就教物体的破坏…
但小时候的阿芮斯不过翻了两页就没兴趣了,在她生活的环境里没有几个魔法师存在,这玩意儿不能饱腹,也不能教她偷东西来赚钱,在她看来简直是一点用都没有。“但是既然捡到了,那就是自己的东西了。”带着这种土匪思维,阿芮斯把它带回自己睡的小帐篷里。
直到某天,阿芮斯在路过的商队身上吃了瘪。可能是听说这一带盗贼泛滥,外来的精明商队请了魔法师保驾护航,那是阿芮斯第一次知道保护魔法阵的存在。
无精打采回到帐篷,却隐约记得捡来的书里好像写过关于魔法阵的内容。她从一堆空宝盒的底下翻出那本被埋起来的书……果然,阿芮斯发现这书里还写了通过别人的魔法阵,并隐秘自己的行踪几秒的方法,虽然只有几秒就立刻会被发现,但这么一来,弄到的都是可人家藏起来的宝贝,不知道有多值钱呢!
其实仔细想想,阿芮斯说不定也有什么魔法天赋的,只是这样的环境,这样的出身,没人想到也没人在意罢了。
阿芮斯靠着这个逐渐成了当地有名的高手,胆子也变得来越大,直到盯上了传说中魔法师的家。
虽然说魔法师住在森林里是为了隐居,但其实有名到了这个程度,哪里还能做到一点风声不透出来呢?所以其实世人都知道,森林里住了一个很强的魔法师,只是没有具体位置罢了。
其实森林离贫民区不远,甚至可以说,森林其实是阿芮斯很熟悉的地方。毕竟探险寻宝,除了阴气沉沉的废墟,森林也是特别适合的地方。
阿芮斯想,既然是魔法师,总归会有宝物吧,不管是法杖还是什么魔法球,到时候叫她赎回去,说不定这次能一辈子不愁吃穿了。
森林格外熟悉的她,没到半个月的时间,就发现了这片森林里为数不多的建筑物。
于是她天天在法米沙的法师塔附近晃悠,看看能不能从窗子看见里面的大概布局,这样就能猜出传说中魔法师的宝物到底藏在那里。
阿芮斯是从一扇没关好的窗子翻进去的,脚尖刚一落地,一抬头,面前就是一锅冒着绿色泡泡的诡异坩埚…
阿芮斯想着,这魔法师原来天天就是干这些的?想来就不是什么好人,那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偷个尽兴了!
但看了一圈,这屋子里除了书,就是挂在墙上一撮像是什么动物的角,或者是角落里堆的什么植物的根……那么我的宝贝到底在哪儿呢?
她打算蹑手蹑脚地往楼下瞄一眼,一低头,却看见了在火炉边烤火的法米沙。
法米沙早在她在塔边晃悠的时候就发现这个贼了,没什么兴趣地抬了抬眼睛,就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。这座塔没什么值钱的东西,不如说其实最值钱的是法米沙这颗天才一样的脑子,这东西既然偷不走,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,放这贼进来,全当是给无聊的生活加点调味剂罢了。
阿芮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魔法师,魔法师红色的头发大部分都被那顶巫师帽盖住了,映着壁炉温暖的火光,整个人像是被火焰簇拥着……简直…简直……
阿芮斯不小心和她对视了,她深黑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,却吓得她立刻逃窜,逃出了这个对她来说还太早的魔法塔…
魔法师都长得这么漂亮吗?
那双眼睛给阿芮斯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,即使是回到那个有点漏风的帐篷里,总是让她时不时回想起。她又去了好几趟,翻了窗,偷偷从头顶看法米沙。
其实从这样的角度看不真切,本就是这样远的距离,再加上那大顶的魔女帽,躲在黑暗里的阿芮斯的眼前更像是模糊的轮廓,她坐在火边,看上去温暖又美好。
有一次来的时候正好撞上法米沙在煮那一锅绿油油的药水,手上拿着蝙蝠翅膀,却正瞧见阿芮斯从窗台跨进来的一只脚,阿瑞斯转头,却突然和法米沙大眼瞪小眼,空气两秒的沉默之后,阿芮斯又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…她都能听见屋里传来的嘲笑声!
除了一开始认认真真来踩点被米法沙看见之后,每次来访阿芮斯都在试探她的底线,她想试试这位总爱诅咒别人的魔法师究竟能忍耐她到什么地步…但这里实在是一个很舒服的地方,她真的很爱呆在这里。魔法师想来不会让自己过的不舒服,何况是这位强大的魔法师,在湿润的森林里,塔里也不会显得过于潮湿,相对于周边,尤其是阿芮斯那个贫民窟帐篷来说,简直是一个天堂一样的地方…
渐渐她开始习惯这个地方了,她甚至特地打扫了一个积了灰的、没人在用的小柜子,把自己喜欢的毯子和抱枕塞了进去,方便她一边在楼上翘起二郎腿,一边悄悄地雕自己的木头,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。
偶尔阿芮斯不小心会在二楼黑暗的角落里发出声响,但这么多次下来也没见这位传说中脾气很差的魔法师有什么反应。或许她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存在,阿芮斯想着。
作为回报,虽然法米沙不在乎,但是阿芮斯每次来的时候,都会给这位魔法师带点小礼物,就在放她的坩埚边上,用格外干净的牛皮纸包好,也许是用树叶做的书签,或者是用木头雕刻的小鸟雕塑…
塔内的生活没什么新鲜事,偶尔也会叫法米沙感到有些无聊。
她想着偶尔也要给这潭死水增添点活力,于是决定出门逛逛——我们的大魔法师当然也会出门给自己找点乐子,她喜欢变成各种模样在小镇上闲逛。
法米沙牵着狗,挥手摊开了移动卷轴,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,下一秒她便出现在了小镇里。
面对一张陌生的金发姑娘的脸,阿拉斯加早已见怪不怪,雀跃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。
她撑着阳伞行走在热浪里,腰间的配饰叮铃作响,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热闹,其中一个摊子尤甚。
法米沙注意到了那个摊子,她顺着长街悠悠地走近热闹的中心。
“这价格还不够公道吗?”
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,法米沙眯着眼望去,果然是总不请自来、又不肯露面的那只老鼠。
说起来,她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。
“你以为这只是颗普通的石头?不,这是被世界上最厉害的魔法师加持过的宝石。”
她捏着一颗蛋白石在众人眼前晃了晃:“这颗石头随着我出生入死,我能从各种艰险的战斗中全须全尾地回来,全靠这颗魔法石。”
法米沙随着她手的动作注意到了那颗石头。
她没有骗人,那确实是被加持过的宝石,魔力痕迹也很眼熟——这不就是她前段时间刚制作好的魔力宝石吗!怎么会出现在这里!
围观的人里也有识货的,高声喊道:“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,这颗宝石你卖不卖!”
她皱着眉头,面露难色,“如果不是最近实在缺钱,我还真舍不得卖呢……”
气氛炒得越来越热烈,周围的人蠢蠢欲动,一个想买的声音出现,另一个就不会来得太晚。大家争先恐后地竞价,生怕错过这样一个好货。
看着她游刃有余的样子,法米沙有些震惊。
这颗宝石法米沙没有送人,也没有拿出去售卖,那这颗宝石是怎么到她手里的,法米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。
她接触的向来都是魔法界有头有脸的人物,哪里见过这样的土匪做派!
那边的竞拍似乎已经结束了,阿芮斯摘下碍事的兜帽,捏着一枚金币对着太阳吹了吹,钱袋沉甸甸地坠在腰间,看起来收获颇丰。
“我说怎么最近都不见人影了呢,原来是老鼠在米仓里吃饱了,就打算另寻他处了?”空气中悠悠地飘来一个声音,阿芮斯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完全没见过的金发女人。
“…你谁啊”阿芮斯一手赶紧收起那枚金币,一手早已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。
“哼这就认不出来了?我还以为这么点伎俩瞒不过你的法眼呢。”女人用手在面前挡了挡,露出那标志性的红发给阿芮斯瞄了一眼,又立刻变回金发女人的样子,“大人物可不能随意出现在大街上。”
“哈…大人物…”阿芮斯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已经和法米沙很熟了,熟到就算在大街上打趣两句也没什么问题的程度。“那我们宽宏大量,不拘小节的大魔法师,是有何贵干啊?”她拿那天看见法米沙拿阿拉斯加擦脚的事情打趣。
阿芮斯盯着她,嘴上轻佻着,手上一点不慢,悄悄开始收拾包裹。
“没什么,看到了一点眼熟的东西罢了。”女人意有所指。
“哈哈…”阿芮斯打着哈哈,扭头四处看了看,悄悄动作…
两人之间的空气不过沉默了一秒,就被远处突然吹过来的一股狂风打破了。
“啊!!我的东西!”隔壁摊子的老板大叫一声,她的东西立刻被狂风卷上了高空。
趁着法米沙瞟向隔壁那一瞬间的分神,阿芮斯着急忙慌的打开捏在手上的传送卷轴,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巧的是,她一离开,狂风也渐渐消停下来了,法米沙立刻就感受到了狂风消散后还停留在空气中的魔法痕迹残留。
“哈…逃的可真快…”法米沙有些无语,要是她是来兴师问罪的话,早就动手了,哪还会和她攀谈上这两句,“老板,你知道刚刚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?”她问隔壁的老板。
“她啊,她叫阿芮斯。这小子可厉害了,虽然不常来,但总能淘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卖,口才好心思细,人也好,那块断墙上的花草,都是她照顾的。要不是出生不好,指定能成大事。”可能阿芮氏也没有想到,她认为自己只是在没客人的时候随手鼓捣鼓捣,却让别的老板对她评价那么高。老板在捡被吹走的商品,“那里有很多酢浆草吧?她可喜欢这个了,说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长,又漂亮,就像她一样。”
这是法米沙完全不知道的一面,说到底她们的联系也不过是因为一方的不请自来,这甚至是她们的第一次对话。
法米沙的余光隐隐约约瞟到了什么东西,有什么正在反射太阳光。她很快走过去捡起,是一颗由金属和皮革组成的袖扣,一看就很粗糙的手艺和早就被磨得失去光泽的金属,这是谁的东西不言而喻。
“那是什么?”老板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地问。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法米沙悄悄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兜里。
这是最后一次见面,在这之后米法沙再也没有见过她。捡到袖扣的那天她还在想,这样的东西做起来很费心力,她肯定迟早会来找她要,那样就有机会能再嘲她一顿了,但是这个机会却迟迟没有出现。就像来的时候一样,阿芮斯消失的也毫无预兆。
法米沙又回到了以往的生活,没有二楼偶尔发出的吱嘎声、小小的惊呼和莫名其妙掉下来的灰尘。这样也好,法米沙想,还我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,谁又会在意她去了哪里呢?即使之前为了给这位“不速之客”腾位置,她很少上二楼,甚至搬了自己的被子到一楼额外的房间。
法米沙又想,她这是不要她的东西了吗?这种东西做起来很费心力,居然也能这么轻易地扔下了。“看来她根本不在乎你哦?”法米沙摩挲着捡来的袖扣,小声地和它讲话,“你还是跟着我吧,我会把你放在漂亮的盒子里的。”法米沙又把它收进了衣兜,重新坐回了壁炉前。她在壁炉前放了个玻璃橱窗,她把树叶书签用魔法保存了起来,还为木雕的小鸟造了个景,“你看上去也很开心”,她点了点小鸟的脑袋。
几年之后法米沙又听到了阿芮斯的名字,在一个来自边境的吟游诗人的口中,他说有一个身上只带着一把弯刀的奇怪孩子,日日说着自己是为了爱情才来加入军队的,当军队的那些粗糙男人问起她的目的,她却只愿意说自己是为了做出名声,别的却一概不谈,无论是以前的生活还是哪位神秘的爱人。
再之后,当法米沙久违地再次来到城镇,发现镇子里正在建新的石像雕塑。“这是谁?”金发的女人牵着自己的大狗,用下巴指了指那个方向,和熟识的草药店老板攀谈。“啊。”老板飞快地抬头瞥了一眼那个方向,手上飞快地打着包,“好像是一个叫阿芮斯的女生哦?听说年纪轻轻的就拿到了不少的军功,最后和对方的圆桌骑士同归于尽了,不过好像也多亏了她,好像把对方打的配了不少钱哦?”老板把打包好的草药递给法米沙,“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啦,这些也都是我从哪个亲戚的嘴里听来的,说不定早就夸张了不知道多少倍了吧。欢迎下次再来啊!”
法米沙又回到了她的魔法塔,她更不爱出门了。最近她在边上开了一片花圃,种了些酢浆草,它们种起来特别方便,本就是生命力旺盛的品质,不用怎么照顾,就开了一茬又一茬,就算是太阳太大晒的奄奄一息,没过几天就又重新活过来了。法米沙难得的给花圃收拾了一下,却从兜里掉出了那枚失去了光泽的袖扣,她没把它和那一玻璃柜子的东西放在一起,而是贴身放着,用魔法加固过的袖扣也没那么容易生锈。她重新把它捡起来,放在了斗篷内侧的口袋里,带着小铲子回到了荒无人烟森林中那唯一的一座魔法塔。
后记: 第一次写东西,写着写着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…… 感觉发展的也很突然!结束的很突然! 或许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,只是阿芮斯单方面的自以为是的暗恋而已…?